在我们老家农村,二姐夫还算得上是一个人物,精明强干、热情豪爽、好交好为,人缘自然不错,朋友也特别的多。这一点对我影响特别大,可以说二姐夫是我的偶像,我对他是非常崇拜的。
现实生活中,我是从来没有这样称呼过我二姐夫的。当我知道他将成为我二姐夫的那一刻起,我就亲昵地叫他“发哥”,这样一叫就是四十多年。
发哥年轻的时候好赌,结婚以后他把赌给戒了。只有和我在一起时,他才会“重操旧业”,我俩每次打牌,他都会故意输给我,无形之中,他给了我不少零花线,加上发哥来我们家不会空手而来,不是提这个饼就是那个糕的,所以,我小的时候总是盼着发哥来我们家。
发哥待人大方,他对别人总是带着某种虔诚,从不抱怨,也不多话,付出,好像是他应尽的义务,只要听说哪个亲戚、朋友有困难,他会尽心尽力地去帮助,有时还四处借线接济他人。但是,他对自己却很节俭,他和我二姐结婚都快四十年了,我还没有见他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他家里的生活用品和家具也十分简陋。
多年以来,发哥始终保持着乐观的情绪,每天扛着一张笑脸,犹如笑盈盈的弥勒菩萨,他的世界似乎充满了欢乐。我压根儿就没见过他有什么不开心的时候。现在,别看发哥已是满头银发,但是,我们一见面,他还是像年轻时那样乐呵呵的样子。
不管春夏秋冬,发哥都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家庭只是他用膳、睡觉的栖息地,田野、沟渠、田埂是他追寻梦想的广阔空间。那时候,农忙一结束,公社电影队就到各村巡回放电影。别人兴致勃勃地看,而他借着黑白电影的荧光,认真地搓绳、添草。电影的剧情往深处走,他身后的草绳像蛇一样蜿蜒。银幕上出现激烈的打斗场面,他放下草绳,认真地盯着宽银幕,双手抱着膝盖。电影结束,大伙儿起身搬椅子扛凳子,他背着一卷草绳蹒跚回家。村里的人爱跟他开玩笑,说是干脆把睡觉也取消得了,这样有无限的精力投身到农事当中。
发哥干活特别精细,他种过的地没有一块小石头,就连一根草丝都没有。为此,母亲对他赞赏有加。俗话说:“女婿是娇客,重言重语说不得。”但对发哥来说,即使我母亲想说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学生时代,我常去发哥家,看望我那可爱的小外甥,当然,看望外甥也许只是我一个漂亮的借口,内心里还是想去发哥家好吃几天。我一到发哥家,发哥的第一句话总是:“九满来了。”接着便开始张罗好吃的,一次不落,我劝他不必如此破费,可他总是不听,还这样回应我:“学校伙食差,来我这里不吃好点哪里能行!”我听了心里自然高兴。
小时候,最关心我的学习成绩的自然是母亲,其次就算发哥了,他为了掌握我的学习情况,我在地上玩,他就躺在我身边“耍”;他有时会主动找我打牌,借机套取我的学习成绩。他还经常给我介绍他们村子里学习成绩好的读书人的学习经验,他说得最多的是一个叫何健的,说他怎样怎样会读书,如何如何成绩好。没想到,我初中毕业后竟与何健一同考入省级重点中学——南县一中。从此,发哥更是常拿何健与我来作比较,当他从何健那里听到我的坏消息时,他就会想方设法鼓励我:一定要努力读书!
在县城上学,吃住都在学校,生活费用一下子高了许多,大嫂大哥听说我的学费要由兄长们来分摊之后,就引经据典地希望我放弃上学回家务农,二嫂更是跑到我们家来大放厥词,让母亲苦不堪言。发哥知道情况后,坚持要让我继续上学:“九满会读书是我们兄弟姐妹的骄傲,让他继续上学吧,至于费用,大家一起想办法!”由于发哥的振臂一呼,想叫我放弃上学的哥嫂们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后来,母亲将发哥的豪言壮语告诉我的时候,不知怎的,泪水竟蒙住了我的双眼,我的喉头也有些哽噎,说不出一句感激的话来。
接下来的日子,发哥说到做到,他用勤劳的双手和辛勤的汗水换来的钱,以最主动积极的态度支持我上学。记得离高考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我回家筹措生活费,母亲实在想不出办法来,便打发我去找发哥,发哥二话没说,把家里那头猪给卖了,换取费用供我上学。
那年高考,我考入长沙一所理工学院,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想到自己没有辜负母亲和亲人的期望,成了我们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当我把这一消息告诉发哥的时候,他表现出无法掩饰的喜悦,高兴地说:“这下真的好了!”
我参加工作后,一年也就回老家一两次,每次见到发哥,他都希望我能多回家看看。如果我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家,发哥就会主动打电话给我:“九满,妈老了,她很想你,你就多回来看看吧!”其实,我心里非常清楚,发哥也是希望我多回去的。因为我每次回到家,母亲的第一句话总是:“九满,快打电话给你发哥,他说九满回来,一定要过来和你说说话!”
去年七月,当我把我从广州带回去的几包香烟拿给发哥时,他幸福地接过去,说:“唉!我们农民抽这种烟纯粹是糟蹋啊,我要发给我们村里的人,就说这是我小舅子从广州带回来的。你过得好,我当姐夫的脸上也有光啊!”言语之间充满着自豪。这就是我的二姐夫,时时处处想到的总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