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心里想,这小子福气真好!”潜台词是我娶了她,会成为一个有福气的男人。
三十多年来,随着我这个做丈夫的一天天地进入角色,我发现她身上的确有越来越多的可爱、可贵、可亲之处。虽然我们俩从认识到现在都没有过山盟海誓,也鲜有花前月下;没有爱得轰轰烈烈,也鲜有刻骨铭心。不过,她在平淡、平凡的生活中给予我的,却是我生命里最真挚、最宝贵的东西。
她平常而普通,舍不得穿新衣裳,一件外套能穿七八年。她舍不得吃好的,一碟咸菜一碗稀粥就是一顿饭。她不善言辞,甚至连一句好听的话都难以启口。她很少表扬别人,对于别人的赞美总以为是心口不一。
她不会矫揉造作,有的只是无声的行动、默默的付出,她给予我的是那种细水长流的平实、温馨、美满。比如我们一同出行时她会主动拿行李,购物时她从不让我提重物,上公交车不用我看车号。只要她发现我爱吃啥,她就会给我做啥,直到我吃腻为止。她宁可自己累点,也愿意看着我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发呆或吃零食。她独自在家时,会把我的衣服熨得妥妥帖帖,因此,无论在哪里,我可能不是穿得最好的,但一定是穿得最得体的。
她总是出现在该出现的时候,我大汗淋漓,她会给我递上一条毛巾说:“擦擦汗,别着凉了”;她会在我患病的时候,主动为我做艾熏、按摩、推拿,以减轻我肉体上的痛苦;我吃过的苹果,然后无意间说真好吃,她会把剩下的苹果留起来,执意等我回来再吃,时间长了,苹果失去水分成了“核桃”,她还是会拿出来让我吃,并略带歉意地说:“没保管好,都干了!”
多年来,她一直坚定地支撑着我们这个家,任劳任怨地忙碌着,照顾我们的女儿,承担着琐碎的家务。我俩结婚二十多年了,我始终享受着饭来张口的待遇。我说好吃,她就开心得不得了,大声说,好吃就多吃点,记得八分饱。逢年过节来客人,历来都是她上灶。她会提前把第二天要烧的冷菜准备好,把配好的热菜写在纸上,怕第二天手忙脚乱来不及。于是,我在旁边看着她像第二天要应试的考生,动作麻利而又用心。她在厨房忙碌,我会时不时地跑过去帮点忙,她会嗔怪:“莫烦我,快出去,油会溅到你身上。”但我能看到她说话时脸上洋溢着幸福。当客人陆续到来,她把饭菜端上桌子,一边承受着客人赞不绝口的夸奖,一边在厨房里热火朝天地忙碌。
我的父亲在我八岁那年就去世了。从此,我的母亲又当爹又当娘地把我拉扯大,并以常人少有的决心和毅力把我送进了大学,我的这份工作凝聚着母亲的心血,承载着母亲的希望,如果没有母亲的努力和坚持,说什么也不会有我的今天。所以,我参加工作后,对母亲总是百依百顺,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她毫不犹豫地支持我,主动去购物、汇款给我母亲,让我母亲拥有一个幸福的晚年。在孝敬我母亲这点上,她从来没有说过一个“不”字,单从这一点看,她是天底下少有的贤媳。
多少次,我明白自己做错了事,说错了话,我也知道我的脾气伤害了她,可我从不会对她认错,多少次,我嘴里骂着她,心里却很难受。每次对她发火,我心里都是于心不忍,在心里骂自己无德、毒辣、不知好歹,欺压不了外人,只能欺负自己的妻子。对于我的个性,她还总是说我不知比以前变好了多少倍。
我睡觉时喜欢打呼噜,多年了,她说,她早已习惯了我的呼噜声,每晚都是在我的呼噜声中安然入睡。偶尔,我不打呼噜了,她倒不习惯了,必定三番五次醒过来,不时伸手来摸我,摸到我正均匀地呼吸着,她才放下心来,迷迷糊糊继续睡,也还是睡不踏实。直到我的呼噜声再次响起,她才如释重负。
三十多年的相识,二十八年的婚姻生活,我俩携手走过的点点滴滴都已化成了血液,静静地流淌在彼此的心里。爱情经过岁月的磨练已经融进了心情、热情、深情,融化成了亲情,这种感情带着责任和义务,使我俩相依为命,这种情,是一种天长地久的相互渗透,是一种融入彼此生命的温暖,让她成了我的亲人,成了我生命中至亲至爱的人。
在时光飞速的流逝当中,岁月的痕迹悄悄占领了我的眼角,满头的青丝换成了白发,让我老态尽显,很快就没了当年初遇她时的朝气与活力。而且,我这人长得一点也不潇洒,而她,却从来没有抱怨过,也不曾后悔嫁给我这个平庸的男人,依然把我当成一个老宝贝,依然像我们刚认识时那样欣赏我、看重我,尽管我内心不安,觉得对不起她,可我这个庸俗的大男人,平凡的老头子,被自己的妻子全身心地爱着、疼着,我能不感觉自己有福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