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站在厨房的窗边，指尖轻轻拂过青瓷碗沿的水珠。晨光斜斜穿过梧桐叶的缝隙，在案板上投下细碎的金箔。砂锅里翻滚的米粥正咕嘟咕嘟吐着气泡，水汽氤氲间，忽然瞥见玻璃上映着的两张笑颜。
十年前的那个春天，也是这样的早晨。图书馆前的樱花树突然抖落一阵急雨，我慌忙去接被风吹散的笔记纸页，却撞进一双盛着露水的眼睛。你蹲在满地粉雪里，发梢沾着花瓣，递来的笔记本扉页上还留着温热的指纹。
那时的光阴总是浸着蜜糖。记得某个蝉鸣沸腾的夏夜，我们偷偷翻进关闭的植物园。月光像融化的白银淌过睡莲池，你指着藤架上垂落的蓝雪花说像新娘的头纱。后来我们蜷在长椅上数星星，你脖颈间细密的汗珠折射着银河，我数到第三十二颗时，听见自己雷鸣般的心跳。
银杏叶开始转黄那年，你去了南方的城市读研。火车站台的人群如潮水涌动，你隔着车窗画爱心，指尖在玻璃上凝成雾气。后来你寄来三百二十七封信，每张信纸都夹着不同的叶子——紫荆花的羽状脉络，榕树气根的垂丝，凤凰木燃烧的碎片。我把它们收进檀木匣子，深夜取出时能闻到海风裹挟着亚热带阳光的气味。
去年平安夜下着细雪，我们在老城区的咖啡馆重逢。你解开深灰色围巾时，发梢落下的雪粒在暖光里闪烁如碎钻。橱窗外霓虹流转的光影掠过你眼角的细纹，我突然想起植物园那些蓝雪花，经过十个寒暑，终于在时光里开成了永恒的模样。
灶台上的砂锅发出欢快的鸣响，米香漫过窗台上并排摆着的多肉盆栽。你从身后环住我，下巴抵在我肩窝，呼吸间带着薄荷牙膏的清凉。晨光将我们的影子投在贴满便签纸的冰箱上，那些写着"记得买鲜奶""周三家长会"的琐碎字迹，在逆光中竟透出绸缎般的光泽。
窗外梧桐叶沙沙摇动，十年光阴从叶脉间簌簌流过。我们曾以为永远追不上的樱花花期，最终在彼此眼底找到了归处。当岁月把惊心动魄的相遇酿成窗前共饮的晨光，方知最蚀骨的爱意，原是藏在米粥升腾的热气里，藏在洗衣液淡淡的薰衣草香中，藏在你为我拂去肩头落花的那个永恒瞬间。
米粥的香气愈发浓郁了，你伸手关火的瞬间，无名指上的素圈戒指划过一道温润的弧光。十年前在樱花雨中手忙脚乱的少年不会想到，那个蹲在满地粉雪里的姑娘，会成为他清晨醒来第一个看见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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