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浊酒换清茶

时间: 2025-04-09    阅读: 37 次    来源:原创
作者:蓝翎

   青石巷口的酒旗在暮色里摇晃,檐角铜铃叮咚作响。我惯常坐的那张榆木酒桌,还留着前日醉倒时磕出的凹痕。店小二托着红漆盘过来,盘中的白瓷碗盛着琥珀色的酒液,在暮春的潮气里蒸腾出微酸的醇香。

 
  "张公子今日要的可是双份醪糟?"掌柜拨着算盘珠子,头也不抬。我望着檐外飘摇的雨丝,突然听见瓷盏落案的脆响。抬眼竟是素衣的故友,竹笠犹滴着水,怀中抱着的粗陶罐渗出清苦茶香。
 
  "三年前你说要尝尽天下美酒。"他解下蓑衣抖落水珠,泥炉炭火映着鬓角霜色,"如今可还数得清醉过多少酒坊?"我望着酒碗里晃动的灯影,想起秦淮河画舫的夜宴,长安城旗亭的赌酒,那些琥珀色、翡翠色、胭脂色的琼浆在喉间烧灼成火,又在黎明时凝作眼底寒霜。
 
  茶罐启封的刹那,似有山岚漫入酒肆。友人指尖捻着墨绿茶叶,说这是谷雨前采的头芽,要在寅时露水未晞时摘取。我想起去年在蜀道客栈,醉眼朦胧间撕了半卷《茶经》引火温酒。此刻看着他将茶末徐徐倾入越窑青瓷,忽觉满室酒气都成了浑浊的累赘。
 
  第一道茶汤澄澈如泉。友人说起武夷山中的茶农,八旬老者仍能赤足攀岩采茶。"茶树生在云窝石隙,得天地灵气却要历风刀霜剑。"他吹开浮沫,"不像葡萄在架下等人浇灌,酿出的酒也带着暖房里的甜腻。"我喉间泛起宿醉的苦涩,酒碗里映出自己浮肿的眼睑。
 
  雨声渐密时我们分饮第七盏茶。不知何时换了君山银针,蜷曲的叶芽在热水中舒展如初春柳眼。茶气氤氲间,忽见南山种菊人的背影,又仿佛听见寒山寺的晨钟荡开姑苏城的酒旗。友人临走时将茶罐推到我面前,粗陶表面还留着制陶人指纹的凹凸。
 
  次日我循着茶香来到城郊茶山。晨雾未散,采茶女的竹篓里已铺满翡翠。戴斗笠的老茶农教我辨认叶芽:"要选这向阳面带着白毫的,像雏鸟新生的绒羽。"他布满裂痕的手掌托着茶青,忽然让我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的药碗边沿。
 
  焙茶房里,茶香与柴烟纠缠着爬上房梁。老师傅守着竹焙笼,每隔半刻就要翻动青叶。"急不得,"他往炉膛添了块松柴,"就像等远行的游子归家。"我想起那些匆匆咽下的烈酒,竟从未注意过酒液在舌尖是如何化开的。
 
  暮春的某个清晨,我在露台摆开友人相赠的建窑兔毫盏。沸水冲开茶饼的瞬间,陈年普洱苏醒成琥珀色的霞光。茶汤在喉间流转时,忽然懂得陆羽为何将茶灶称为"涤烦子"。窗外的玉兰花谢了,花瓣落在砚台里,竟比醉卧花荫时更觉清艳。
 
  巷口酒旗不知何时换作了茶幌。偶尔夜雨敲窗,也会温半壶松醪酒,却总要留七分清醒看烛泪滴落成莲。前日收到友人书信,说在雁荡山寻得野茶,叶脉里藏着云雾写的诗。我在回信里画了幅《听泉煎茶图》,研墨时特意添了几片早凋的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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