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吹着微风的傍晚,吃过晚饭,我照例步出陋室,走向那条江边绿道。
司法学院驻守在路边。黄昏下,它仍是那样的神秘和孤独。门岗犹如神般存在,被幽静的环境和典雅的院门一同供奉在那里,图书馆里的灯亮着,求知若渴的人们或在桌前奋笔疾书,或在电脑上敲出一个个文字……
光线一丝丝抽离天空、大地和丛林,各种鸟万声和鸣,用歌声欢送光明。高楼上闪烁的霓虹灯光连成了一片,为这座城市注入了一束束希望,为天幕涂上了浓重的色彩,这是城市瑰丽多姿的时候。
耿直的道路一波又一波运送着南来北往的人们,永不疲倦。
海联路与仲恺路交接的十字街口,是一处小吃夜市。摊位上灯火摇曳,炉灶上火苗跳动。摊主的吆喝声和烧烤架上烤肉发出的滋滋声携着酱料与肉的香气在街道上飘散开来。
海联路的东边有一家书店,它是个别致的存在,那里偶尔会举办读书活动,我时常去旁听,看作家们燃烧才华。
书店旁边是一家茶叶店,门口卧着一条宠物狗。狗的主人是个擅长茶道的中年妇女。每次路过,我都会看见她在一张古旧的桌旁摆弄茶具。她有各式各样的茶具,她给我展示过,摆了一桌子。她说不同的茶,要用不同的壶来泡,才入各自的味。我不懂这个,但被他感动。我觉得那是一种极好的生活态度,有着饱满的热爱在里头。
轻快舒缓的音乐从蓝月亮酒吧窗口溢出,酒吧内,灯光摇曳。几处台桌,都坐满了客人,人们边喝着咖啡,边轻轻地交谈着或脉脉地相望着。浪漫的气息弥漫在酒吧。门口围了几圈年轻的孩子,一边拿着手机低头刷刷刷,一边等空位。
海联路西边的店铺可芜杂了,古玩铺、玉器馆、眼镜店,林林总总。它们装饰得金碧辉煌,店主容光焕发,博学多才。我很少走进这些店中去,它们陈列的东西与我无甚瓜葛。
四季鲜明的大叶紫微树下,我停下脚步,听那个卖苹果的老汉胡吹乱侃。他吞云吐雾时的笑声,有种诡异的诙谐。城管很少来这里,来了他就叼着烟蹬着三轮车跑,不来他就这么闲散地摆摊。烟雾从他头顶飘过来,还是那种烈性的自制烟草所特有的气味。我大声说:“生意可好?”他有种难得的随遇而安的心态,“就这么熬日子呗,天塌了也这么过。”他嘿嘿一笑。
矮墙边卖板栗的大叔,是个河南人。他正挥动铁铲熟练地翻动铁锅里的板栗,浓郁的香味一下就飘进我的鼻子。挨着他闲坐的,是几个无所事事的退休大爷,他们或是摆张报纸下棋,或是边抽烟边侃大山。悠闲的姿态,与不远处大道上奔流不息的车流对比鲜明。
江边绿道人不少,小路像一条条丝带将人传送到这里来。
远远望去,城市恰似一个平放的大花盆,女士们像花枝、像花朵,不断从那盆里伸展出来、绽放开来。花的旗袍,花的裙子,花的绸衣,从高楼从小巷款款飘忽到江边,汇成一条花的河流。此刻,溜街的人是香的,也香了江边绿道。
一对恋人站在绿道边的榕树下,时而牵手对视,时而相拥在一起,无尽的幸福,无上的满足,也给了夜一点奔放,一点温情。一旁经过的路人对此见怪不怪,热恋的举动受到夏夜城市的包容。
一切都站在夜幕里了,木棉树叶变成黑的一片,三角梅的红色已经黯淡;天上挂满星星了,月亮羞答答、满脸红晕地从钢筋混凝土丛林中姗姗而来,渐渐地亮丽,渐渐地退却羞涩,照耀着城市里的男人、女人们。
远处工地开着工,在云天里的吊车还在转来转去,下面的行人视死如归,这边一队队去,那边一队队来;夯实钢筋混凝土柱子的锤击声特别巨大而有节奏,一阵又一阵轰响,砸向地心的力量巨大,那是要楼宇生来就有根,就扎实稳固、牢不可动,锤击的声音增加了夜的魑魅。
海印桥下,音乐响起,一群广场舞者满载抖动的遐想,踏歌而舞,美感尽情地飘送,幸福地展示着女性的身段之美;儿童骑在童车上,尽展活力,一得意,便钻进了舞者中间,像一阵快乐的风,一转眼又从飞旋的舞步中间呼啸而过;一群戏曲爱好者,唱的是粤剧,随着伴奏的乐曲声起,轻柔婉转的粤曲荡漾在绿道上空。
一只野猫蹲在果皮箱下听得陶醉,被我的突然到来吓得跳起来,出溜一跃身从我的脚下冲过,爬上一棵木棉树的枝丫,绿汪汪的眼睛盯着我不友好地察看。望着蹲在树上的野猫,我狠狠地跺了一下脚,猫“喵嗷”地叫了一声,从木棉树上跳下来,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颗流星受了惊吓,一头坠进了江水之中,我回头向江里望了一眼,它正眨着眼睛在江水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