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声音,穿越悠长的岁月,从远方传来。噢,原来是南方的雨来了。不经意间,忆起儿时的雨和故事。
儿时的雨,柔柔暖暖的,是一种母爱。记得上小学,一到下雨天,母亲便帮我备好雨伞,穿上雨鞋,然后对我重复叮嘱:雨天路滑,走路要小心。而后,我踩着泥泞窄小的乡土路,迎着婆娑细雨和田垌烟波,拐过几个荆棘密布的弯坡,便来到了学校。有时,母亲会给我戴一顶雨帽,加披一块尼龙布去上学,而自己则会嫌丑,和母亲争吵起来,哭喊不休,不愿穿戴。这时,母亲会像劝我穿姐姐穿剩的、有许多补丁的破旧裤子一样,苦口婆心地开导我。最终拗不过她,只好勉为其难、怏怏不乐地去上学。因为这些让人害羞的事,母亲“土气”的印象,烙在了我幼小的心灵。
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上小学一年级时,煮饭、剁猪菜、喂猪、看牛等农家活都要干了。记得那时经常或撑着伞,或戴着雨帽,牵着一头大水牛,在田梗上吃草。因雨水和阳光充足,长得肥肥嫩嫩的青草,让大水牛吃得津津有味,吃得肚子圆鼓鼓、硬邦邦的。而自己则受尽了煎熬:由于时晴时雨,田间蚊子特别多,在脸、手、脚上到处叮咬,痒得令人烦燥不安。回来后,母亲见我身上到处是包,便帮擦清凉油止痒。而下雨天放牛,总免不了把衣裤弄湿,母亲便会马上烧水给我洗澡,预防感冒。那时的我,是多么的相信母亲,多么的离不开她啊。
儿时的雨,朦朦胧胧的,是一份神秘。儿时的老家,是一座古宅,位于几十座青砖灰瓦的古建筑之中。每每下雨,可见行人穿着蓑衣,走在古巷里,似一幅远古的画卷。而自己,经常躲在屋檐下,静静地看着雨打石阶和青砖灰瓦,揣摩着古村的神秘。又或与三五同伴,在下雨时,把老宅的墙脚洞(古宅排水用)堵住,让院子成为一个“鱼塘”,打起水仗。有时,不小心把水泼到了正在用烟斗抽烟的老爷爷身上,气得老爷爷用他那长长的烟斗,做出要敲打人的姿势。而孩子们,一溜烟功夫,就沿着楼梯,爬到了古宅的二楼,躲进了巨大的谷仓里,任凭老爷爷在楼下使劲地叫喊,也时常逗得他忍俊不禁。
村里有个神奇的澎窿洞,令我印象深刻。记得我九岁的夏天,澎窿洞涨水了,全村几百亩田地和数十座房屋被淹,水位高达4米多,涨水期达137天。自己不停地想,既然没下雨,隔壁村还干旱,为什么这个洞会涨出水来?我曾立志长大后,一定要弄明白澎窿洞涨水的原因。而后得知,村里古井旁有块石碑记载:澎窿洞约三十年涨小水一次,六十年涨大水一次。碑上记载涨水的原因,和母亲说的一样:传说是犀牛翻身造成的。那涨水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但那份神秘,依然像朦朦胧胧的雨,时常淹没我的思绪,令我一片迷茫,至今无解。
儿时的雨,酸酸楚楚的,是一种成长。记得小时候的一个下雨天,有一个日本人来我们村游玩,他免费帮村里的小孩照相。在那时,能照上一张相片,可是天大的喜事。那时的我,胆儿小,怯生生的,不敢站出来单独照相。在照集体照时,矮矮小小的我,羞涩地站在最后一排,只得露出一个小头来,可怜巴巴的。可这张合影,成了我读初中前留下来的唯一的相片,可谓弥足珍贵。而那个照相的下雨天,一生难忘。
光阴荏苒,自己慢慢长大,开始不满足于现有的逆境,学会了努力,学会了抗争。在风风雨雨中,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又感到了自己的无助与渺小。又或许,是在历经风雨、冲锋陷阵一番之后,有所感悟了吧?
细碎的声音又传来,唤醒了我的回忆。南方的雨,说来就来了。可,童年的美好时光,说去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