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深处的石磨

时间: 2024-07-22    阅读: 7 次    来源:原创
作者:九满

 小时候,我们家有一盘石磨。

石磨架在台阶前,靠墙。平时很少有人动它,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如中秋、腊月、元宵,家家户户都要磨粉磨浆,或做豆腐,或做粑粑,或搓汤圆,石磨才会运行。

这时候,村庄里热闹得像是赶墟,石磨似乎成了永动机。水桶、木盆、簸箕、扫帚,摆龙门阵似的,一家老小齐上阵,阶基上挨挨挤挤。大人的欢笑声、小孩的嘈杂声、桶盆的碰撞声、石磨的嘎吱声、磨担的叽叽声,不知疲倦地响着,惊得北风绕路行。

开磨了,母亲一手拿着勺子,瞅准磨手转到一边的机会,手疾眼快地把粮食喂进磨眼里,兄长和姐姐负责推磨,一边推一边聊些家常话。粮食在两片磨扇的凹槽之间被磨碎,成浆成粉,慢慢溢出,瀑布似地垂落在磨扇上,流进放置在石磨下方的木盆里。

兴趣来时,我也会加入其中。两手抓住磨担,用力往前一推借助惯性迅疾往后一拉,石磨便欢快地转动起来,一圈又一圈。看得出来,此刻的母亲满脸都透着欢喜与赞许。我很得意,快速地转动着石磨,以显示我的长大和希望得到母亲更多满意的目光。我推得越快,放粮食的母亲就要眼快手快,准确无误地将粮食放进磨眼里,否则就会把粮食撒到园孔外,或者磨担的拐子把她的手打了。忙碌中的母亲连说慢点,慢点!不要使蛮力,一两下是磨不完的。果不其然,我很快就头晕目眩,汗流浃背,腿沉重得像灌了铅似的,推拉也感觉特沉重,用劲往前推出去后就拉不回来,抓着磨担直喘粗气,一副狼狈样子。

母亲让三哥换我下来,石磨便随三哥的节奏匀速转动,不急不躁,随之发出嘎吱——嘎吱——的转动声,恍若在播放一首古老而又充满生机的歌。母亲抱着一盆粮食,坐在高高的木凳上,恰到好处地添上一勺。母亲还不忘提醒我:推磨是个技术活,靠蛮力是不行的,你急磨子可不急。慢工才能出细活。石磨在嘎吱——嘎吱——声中悠悠地旋转,粮食在石磨中被碾碎。母亲还告诉我,石磨得慢慢地推,这样磨出的浆粉细腻滑润,透着粮食自然本味的清香,而且做成汤圆后煮出的汤色清亮,汤圆香滑爽口;磨出的豆浆制成的豆腐也会特别的鲜嫩,韵味十足,味道悠长难忘。

在石磨一圈一圈地转动中,我眼前的一切像雾中的花一样,忽而远,忽而近,渐渐的,木盆里的豆浆、米粉幻化成一个个雪白开花的汤圆,一个个香喷喷的米粑粑,成了节日的形状和一家人的快乐。而在母亲如连绵不断的豆浆、米粉般的絮絮唠叨中,那些用力要均匀”“做事要有耐性等人生道理也在一摇一摇地摇进了我那幼稚而苍白的心田里。

农闲或是下雨天,石磨周围便成了“农民活动中心”,人们从各家各户走出来,来到石磨旁,大家轮流帮忙推磨,休息的人坐在一边。男人们凑在一块,抽抽烟,聊聊天。女人嘛,凑到一块就成就了一台戏,话题总是那些没完没了的家长里短,说的都是新媳妇过门、毛脚女婿拜丈人的细枝末节,或者互相打问今天吃的啥。要是有谁家的小媳妇抱了胖娃来,娃娃的小脸蛋上、手臂上、屁股上定会被一通狂亲,留下一群婆娘的牙印和口水。

在大伙互帮互衬的过程中,既分担了主人的劳累又活跃了气氛,还给古旧的乡村增添了几分人气。磨声隆隆,笑声盈盈,磨来了浓浓的乡情,推去了生活的压力。

在俗世的岁月里,石磨也起着和睦邻里关系的润滑作用。同住一个村,同饮一河水,哪有饭碗不碰锅沿的。这时,有一家在推磨,另一家在边上歇息闲谈,抑或路过,主动接过磨担来帮忙,渐渐的,两家的磕磕碰碰、摩擦、隔阂,也在石磨一圈一圈的转动中消除了。

春夏秋冬,寒来暑往,那石磨,就那么缓缓地转着、磨着,转去了农家数不清的悠悠岁月,磨碎了农家汗水泡出的日日艰辛,那嘎吱——嘎吱——的磨声里,深情地述说着农家的悲欢离合、酸甜苦辣。

石磨悠悠,岁月悠悠,转着转着,转白了母亲的鬓发,转走了兄长的青春,也转长了我的身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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