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荷花开遍三湘四水的季节,我回了一趟故乡。
刚到家,手机便响个不停,一班高中老同学一个劲地问我:“九满,你到哪里了?”“九满,明天去大通湖看荷?”对荷情有独钟的我,有赏荷的机会,怎能放过。
第二天,吃过旱餐,我们七八个老同学,一同前往大通湖,开启我们的寻荷之旅。
汽车在黛青色的柏油公路上徐徐行驶着,参差不齐的楼房、繁华喧闹的街道渐渐被抛于脑后,一同远去的,还有汽车的轰鸣声与纷乱的城市气息。
在“大通湖”标志牌处,我们跳下车,走过锦大渔场,穿过大通湖国家湿地公园,进入荷花深处……
这是一个个呈规则四边形的人工荷塘。放眼望去,荷叶光滑湿润,或浅得发亮,或深得滴翠。有的平展浮于水面,如薄薄的圆盘;有的刚冲出水面,尖尖的荷角指向云霄,犹如蓄势待发的箭;有的撑起朵朵绿伞,似亭亭玉立的仙子……一塘接一塘,组成一个荷的海洋。清风拂过,满湖、满塘的荷叶犹如千军万马,带着哗哗声响向我们扑过来,然后,又迅疾朝相反方向冲过去,如此反复,犹如大海里翻起的波浪。
在层层的簇拥与掩盖之下,摇曳着一朵朵诱人的荷花,与荷叶相托相衬。有的还只是一个绿里泛白的花蕾,含苞欲放,像羞涩的清纯少女;有的开了一半,一些花瓣散落下去,另一些簇拥在花蕊旁,犹如半裸的芳华女子;有的怒放着,像穿着洁白素净衣裳的娇艳少妇在翩翩起舞。背景是淡蓝色的天空,和偶尔飘过的几缕白云。此情此景,活脱脱一幅“夏季清荷图”。微风柔柔,阵阵荷香袭来,我微微一怔,想伸手去触摸她,不过,我不敢亵渎荷花那一尘不染的美丽。
蝴蝶悠哉游哉地穿梭于荷花间,绕着荷花低回起舞,或许就是为了追逐那淡淡的馨香吧!而飞来探花的蜻蜓,将翅膀大尺度地展开,薄薄的羽翼简直若有若无,甚至连整个身子都是透明的,飞累了,顺势落在荷花或荷尖上小憩,尽显欢乐与自在;蜜蜂按耐不住花的诱惑,成群结队地来到荷塘,从这朵花飞向另一朵,为酿造上好的荷蜜辛勤地劳作;青蛙们睁着圆圆的眼睛,鼓起腮帮奏着美妙的田园之歌,见到我们,顿时,“咚咚”的水响声交织成一片,是青蛙们不顾一切逃落水中的声音,它们刚潜入水中又悄悄浮出水面,露出两只大眼睛打量着我们这些不速之客;调皮的小鱼细虾把荷叶当成遮阳伞,在水中追逐嬉戏,享受无忧无虑的恋爱与欢乐,冷不丁一尾黑鱼为了捕食,“霍”地激起一圈一圈的水波,把小精灵们吓得四散而逃,一幅和谐的“戏荷图”霎时被搅得粉碎。
一只蓝白相间的鸟儿鸣叫着,倏忽掠过碧荷密密相接的湖面,跃上一片硕大的荷叶,左蹦右跳,前瞧后瞅,似乎惊讶于这绵绵不绝的壮观碧荷。荷叶如凝碧的波痕,瞬间一阵颤动,晶莹剔透的水珠在叶片上打起滚儿来,最后“扑嗤”一声,一串水珠离叶坠落于平静的湖面,溅起一抹水花,漾起一圈小小的涟漪。忽然,一阵哗啦啦的流水声,打破了这份宁静,我顺着流水声望去,原来是我们的闯入惊扰了这里的原居民——白鹭,它们正争先恐后的向天空飞去,让原本艳丽的荷塘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有年轻的母亲带了孩子来看荷。孩子欣喜地绕荷塘奔跑,眼神清澈,如一枝奔跑的荷。他在湖边欢叫:“妈妈,这里有一朵。”一会儿又听到他在那边欢叫:“妈妈,这里也有一朵。”他因自己的发现而兴奋不已,整个人甜脆脆的。我掉转头,微笑且羡慕地看他。久违的童真,轻轻敲打着我的神经,我早已不为一朵花欢呼了。我忍不住想,若是我们成人都能拥有一颗孩子的心,把每一朵花都当做初相见,那该多出多少欢愉和美好!
弯弯曲曲的小径,在荷塘中蜿蜒。
野玫瑰、杜鹃花和一些不知名的野花在路的两旁摇摇曳曳,漫不经心地盛开着,无意争宠,无意争艳,那份花开的淡定与从容让我不忍去打扰。
面对这满塘、满眼、满世界的荷,我突然想起王昌龄老先生“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的句子来。我的心也像这不言不语的荷花,尽情地慵懒着,任如水的诗意层层包裹,让我的每一个毛孔都有被清水洗过一样的舒爽。
阔别三十多年的同学,生活在不同的地方,今天,相聚在美丽的大通湖,而且又遇到这么美的荷,一个个激动得如同孩子,拿起照相机,一通猛拍,把今天的美丽留到明天的记忆里,嘴里不停地嚷:多好啊,多好啊!